《吃饭》（小小说）
——吴荣东
昨日，几个邀好的朋友约我在湄潭天壶国际大酒店吃饭。老实说，湄潭人所谓的邀你吃饭，那实际上就是喝酒！”席上无酒，没有朋友”。是近几年来很流行的口头禅。如果几个朋友坐在一起光吃饭不喝酒，那么，席间就显得没有话说，吃饭就显得死气沉沉，场面就显得没有热热闹闹的好气氛！
然而，这还不是最恼火的，最恼火的是，有的人喝酒，有的人不喝酒！
恰巧，这几天我因身体抱恙，谨遵医嘱，就一直都没有喝酒！其实只要参与过几次吃饭聚会后，你就能深深体会到，当吃饭的桌边只有你一个人不喝酒的时候，是怎样的一种百无聊懒和索然无味，那种感受简直可以说真是生不如死……
按照惯例，吃饭前，席主会把所有吃饭的人的酒杯全都收集拢来掌在一起，一个一个的摆放好，然后亮出”货”来，口中振振有词：大家好久没聚了，今天喝个痛快，不准推杯，不兴耍赖……不紧不慢的将每一个杯里分别倒入同等容量的烈酒。在倒酒的时候，间或偶尔有人会喊：“好了好了，我的少来点”。“凭什么？”当然是要一律人人平等的，绝不会因为酒量大小的不同而歧视所有吃饭的任何一个人。酒桌子上人人平等，基本上所有倒好的每一杯酒，都没有任何人可以凭着肉眼就能看出误差的！
“我确实不能喝”。“为什么？给个理由噻”。诸如“中午刚喝过，明天早起还有事”，“最近已戒了……”等等之类的理由是不别多说的，说了也等于没说，根本就没有人理会！
“开着车来的”。“哪个让你开车来？明明晓得要喝酒还开车”？！不分青红皂就是一顿训斥，然后会告诉你：“喝了酒别开了，车子就摆在这里，要不然找个代驾开回去就解决了”。
所以，倘若是真的不想喝酒，唯一有效的理由就是：“身体不舒服，刚吃过药”。如果想把假话说得更真实一些，还可以虚情假意地加上一句：“不过朋友之间难得一聚，问题不大，要不我还是少来一点陪陪大家吧”？顿时，桌边会异口同声的说：“不不不，算了算了，既然身体不好，你就一点也要不要喝了，害怕会整出人命来，你就负责给大家倒酒吧”！
就这样，我装着遗憾的样子，暗中偷笑。满以为脱离了狼窝，吃着饭便可以平安无事了。殊不知，等待着迎接我的却是躲闪不及的一个个鲜活的虎口，将逐一要为大家把杯倒酒……
满桌子的人们都在推杯换盏，斛光交错。酒过三杯，场面开始闹热起来，原本不是太熟悉的人也开始握手拍肩、点头搭背称兄道弟了。唯独没有一个人肯搭理我，其实他们也根本抽不出空来搭理我，这使我觉得倍受冷落……。充其量是在我每次倒酒之后有人即心不在焉的冲我说声“谢谢”之类的所谓谦词罢了。我原本也算是在这种场合上德高望重、小有名气的人，就因为不喝酒，却被沦为把杯倒酒、或者安排服务之类的杂活！觉得身受不公，倍感委屈。为了掩饰表面的尴尬，我只能像个没有出息的吃货一样不停地夹菜，吃菜，舀汤，喝汤……没多久，就把自己吃得几乎撑个半死一般。
在酒精的激情作用下，大家说话的兴致无意间都提高起来：指点江山，畅谈世界，历史名人，宗教信仰，国际大事，国内新闻，最后还牵扯到身边的社交……某某某算个哪样东西，谁谁谁那是我的好兄弟，一句话的事情，全都可以包在我身上搞定……这样的局面你想插句话都插不上，完全无法融入其中。因为大家都拍着胸脯正谈得热血沸腾，一个个争先恐后，都在抢着顶嘴争辩。在这个时候，有谁还会愿意聆听一个冷眼静观者的淡定分析呢？！
吃着这样的一顿饭，我如坐针毡一般，恨不得让这个吃饭的局面早点结束！
想不到大家居然说话竟如此投机，谈兴正浓，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。我看其状态也无非就是这样了！于是，越是到了最后，你越是听不下去，醉酒的人，一句话至少也要重复七、八遍，逻辑颠倒，思维混乱，口齿含糊，语言不清，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究竟要表达什么！这样的吃饭，酒，其实已经实在是喝不下去了，可是就是停不下来。杯不停地碰，话不停地说，气氛更是在不停地增加浓度……
每到这种情况，席间的对话你想不听都是不行的，总会有人拉住你的手晃动着反复的问：“你说是不是？老兄，我说的对不对？老兄……“
我一边应付，一边想：本人喝酒之后是不是也是这样呢？在别人的眼里是不是也是这样让人十分厌烦呢？！
最后，服务员几番几复的进来问还要不要加菜，因为后厨将要下班了，在这种好比下逐客令一样的暗示下，加上又是在各自的家人们连续不停的电话催促中，吃饭，才总算散席了！
紧接着，所有喝酒的人都东歪西倒的拥挤在湄潭天壶国际大酒店的门口，一个个恋恋不舍依依惜别，手拉着手前倾后仰互道保重，千叮咛万嘱咐，路上小心，到家了打个电话报声平安……醉得最厉害的那家伙，更酷似一副长辈的模样，对所有喝酒的人似乎个个都放心不下，挨个挨个的盘问：“你没事吧？你真的没事吧？你行不行？你到底行不行”……单是整个话别仪式就足足用了半个钟头！
所有吃饭的人员，对于今天晚上的聚会都给予高度的评价：一致鼓呼这是一次团结的吃饭；一次胜利的吃饭；一次继往开来的吃饭；还说具有盛世年代的里程碑意义！并且约定，要把这样的吃饭活动作为一项关乎人脉传承的工作，前赴后继的保持下去，每逢周末，择地再续……！
所有吃饭的人员都感觉今天晚上很开心，很爽朗，就只有我这个没有喝酒的人，才觉得特别无聊，特别乏味！
所以，真正和谐完美的吃饭言欢，是坐在饭桌子边的所有人都喝酒，而且喝的状态和程度都必须大致相差无几才是，大家一起兴奋；一起快乐；一起胡说八道；一起语无伦次；好比一群人全都掉进了粪坑里，相互间谁都闻不出谁的臭气来，谁也不会嫌弃谁，人人一律平等相待。于是，吃饭的经验告诉我，当大家都喝酒的时候，谁不喝酒谁难受，生不如死！
人生中，最痛苦的事情真比不上世人皆醉而我却独醒，这才是最痛苦之中的痛苦啊！
突然间，我又想起了一个名人的一句名言：“喝酒的人，最高的境界是：象人一样风度翩翩谈笑风声的走着来，最后象猩猩一样叽里呱啦摇摇晃晃的扶着去”！呵呵，哪个说的？我，吴荣东说的....…
二0二0年五月十三日晚上22时25分稿毕，于湄潭寓所。